內容提要：在網絡文學領域，Z世代的影響力正與日俱增，作為當之無愧的“網生一代”，Z 世代在網文的內容偏好、閱讀習慣與消費傾向上均呈現出獨特的面貌，在很大程度上改塑著網絡文學的生態格局，影響著網絡文學的未來走向。面對瞬息萬變的網文生態環境，如何抓住 Z 世代，同時有效地利用 Z 世代促進網絡文學在未來的良性發展，這是一個考驗，同時亦充滿了挑戰。

關鍵詞：Z 世代 網絡文學生態 二次元 粉絲

2019 年 2 月，作為當今網絡文學“行業 大佬”之一的閱文集團在其官方網站與微信平臺同步發布了備受網民們關注的《2018 網絡文學發展報告》，拋去一些常規性的增長數據與年度網文推送，這份報告中呈現出來 的最大“亮點”即是隆重介紹了Z 世代在網文界的崛起。盡管這份報告較以往的年份顯 得有些“惜墨如金”，但 Z 世代毫無疑議成為了 2018 年中國網文一個繞不過去的關鍵詞，亦或說，Z 世代成為了一把理解網絡文學當下情勢與發展趨向的“鑰匙”。那么，Z 世代到底是什么？它的存在與崛起會給網絡文學帶來哪些變化？這些變化又預示了怎樣的網絡文學發展前景？對于這些問題的梳理與回答，勢必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深入網絡文學發展的內在機理，洞察網絡文學在新的歷史節點上諸多微妙的變化，從而有底氣接地氣地為網絡文學的接續發展提供新維度上的思考與借鑒。

一、Z 世代：蓄勢待發的網文中堅

何謂 Z 世代？依照目前互聯網中公認的 說法，Z 世代是指 1995 年后出生的一代人的群體代稱，亦即我們慣常所稱的“95后”與“00 后”。1由于這代人的成長軌跡幾乎與互聯網 的形成與高速發展期相吻合，因此 Z 世代也經常被稱為互聯網世代。

近年來，“Z 世代”一詞從無到有，“95 后”群體從名不見經傳到各方力量爭相角逐的對象，其背后的邏輯并不復雜，即是 Z 世代在網民實體總量和增量上均以不可小覷的速度與日俱增，他們在慢慢集結，并漸趨成為足以改變互聯網生態的一支重要力量。從總量上看，據 Quest mobile 的數據統計，截至 2018 年 10 月，Z 世代用戶已經突破了 3.69 億2，如果以 2018 年底中國網民總數 8.29 億來推算，3那么 Z 世代在當今全體網民中占比已經超過了4成，這無疑是一個相當大的比重。 再看增量，仍據 Quest mobile 統計，從 2017 年 1 月開始，Z 世代人數增長了約 3900 萬，而相應的，同時段整體網民數量增長約 1.01 億，也就是說，Z 世代在近兩年時間里幾乎 貢獻了移動互聯網近一半的增長率。4不難看出，在近年來網民人數趨于穩定、增量有限 的情況下 ,Z 世代無論從總量還是增量上均顯 示出炙手可熱的發展趨勢，他們正以驚人的 速度“占領”移動互聯網并繼續拓殖蔓延， 不僅改變了原有的網民年齡構成格局，也為 移動互聯網的發展注入了新鮮血液。

應當看到，相比于“80 后”、“95 前” 的千禧一代，Z 世代群體并不僅僅是年齡 “小”，更從質上呈現出獨特的個性，在這之中最為顯著的一點，即是他們在自身更早 的年齡段就已經接觸并適應了由電子科技爆 炸生長而帶來的一系列更迭與便利，并自帶了網絡文化的印痕，顯得更加新潮與開放。 不容否認，幾乎是出自本能的，Z 世代能夠更加從容無礙地使用并利用互聯網絡、更自覺地融入各類網絡社區并獲得身份認同、更駕輕就熟地玩轉智能手機及諸多 App 軟件、 更加習慣乃至支持對諸如電子書、動漫、游戲、 視頻、在線音樂等娛樂方式的付費行為。所以說，Z 世代是真正擁有互聯網思維的一代人，他們在青春飛揚的年紀與移動互聯網相 遇，能夠盡情地利用并享受移動互聯網科技 更新帶來的多元娛樂與社交，并視其為日常 生活不可或缺的一個要素，從這個意義上講， Z 世代是當之無愧的“網生一代”。

那么，放置到網絡文學的環境中，Z 世代又扮演著什么角色呢？可以洞見，既然 Z 世代在移動互聯網的環境中能夠如魚得水， 在其從屬的網絡文學環境中，他們注定也是 十足的“潛力股”：根據藝恩網2017 年發布的《95 后網絡文學閱讀真相調查報告》5，在網文用戶年齡結構中，19-24 歲群體占比 為 45.1%，略高于 25-29 歲的 40.9%，而其 他年齡段占比僅為 13.3%。可見，在網文界，曾被譽為網絡文學“中堅一代”的“80 后” 在網文原駐民總量上的優勢已經不再，其規模在 2017 年就已經被 Z 世代超越。另外， 根據閱文集團的報告，2018 年 Z 世代網文用戶規模同比增長了近 20%，按照這個趨勢不難斷定，在未來的幾年中，中堅一代與 Z 世代的規模差距還將繼續拉大。可見，在網文發展了近 20 年后，Z 世代正以強勢的姿態逐 步由邊緣向著網文舞臺的中心位移，盡管完 全占領高地仍需要時間，但是毫無疑問，Z 世代取代“中堅一代”成為網文界新的至尊霸主已經指日可待。

另外，還需說明的是，Z 世代在網文世 界中的身份并不僅僅局限于“讀者”，當這 些年輕人將閱讀、追更、打賞、吐槽等一系列操作逐個嘗試后，一部分青年人還會親自 上陣，由普通的閱讀者一躍轉型為網文作家，完成了華麗的蛻變。根據統計，在 2018 年， 新生代作家崛起趨勢越來越明顯，新增作家中，“95 后”已經占據了 48%，而隨著“95 后” 網文作者不斷成長，其“引領”效應也會更 加明顯。應當看到，相比于近乎“白手起家” 的網絡文學拓荒一代，Z 世代網文作家往往 都是長期混跡于網文界的“資深玩家”，他 們既有自己的興趣領地又深諳網民們的閱讀 爽點，因而他們更懂得如何圈粉和埋梗，一出手便是不凡。例如“95后”網絡作家枯玄（金磊），大學期間就利用在專業中的所學知識 以及對網絡文學寫作的經驗積累開設出一檔 獨立的網絡小說評書欄目《枯玄君—網文吐槽系列》，對網文寫作模式進行分析與點評 并因此積累了不少的寫作經驗。枯玄是“二次元”的資深粉，在對二次元網文創作整體 水平不滿后便大膽地開始了寫作嘗試，2017 年 3 月 30 日，他的二次元輕小說《仙王的日常生活》由“起點中文網”獨家簽約首發連載， 瞬間便獲得了一眾擁躉，而僅僅隔了兩個月， 金磊便與頂尖企業“閱文集團”簽署了二次 元頻道長約作家協議。2018 年，金磊所著小 說《仙王的日常生活》已經正式簽署了改編確認書，即將進行動畫改編，而版權金則高 達百萬！6有趣的是，當“95 后”作家遇上“95 后”讀者，不但沒有彼此吐槽與嫌棄，反而 因少了代溝而增加了共鳴、因真誠而獲得了 更多的理解與追捧。如果說初代網文作家需 要用 5 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確立自己的大 神地位，那么身為“95 后”的枯玄僅僅用了 2 年便已功成名就，這種成神的速度無疑是 驚人的，這不僅證明了 Z 世代網文作家巨大 的創作潛力，更能有效地帶動一匹年輕網文 作家的迅速崛起。可見，網文界“大神霸榜， 新人難上”的困局正在破冰，曾經披荊斬棘 宵衣旰食方能歷劫成神的時代漸漸成為歷史， Z 世代開啟了網文作者加速成神的新紀元。

二、Z 世代崛起促進網絡文學生態進化

眾所周知，網絡文學區別于傳統紙質文學一個最大不同即在于它的“交互”特性，按照傳統的寫作方式，作者獨立構思、創作、 完成作品，在作品付梓印刷之前，讀者無法窺探其“廬山真面目”。而與之相對，網絡文學的寫作是“即時上傳”，作者每寫一段 都要上傳到網頁上，這樣讀者不僅能夠及時看到作者的更新狀態，同時還能隨時進行分 享與交流，并很大程度上左右著作品的走向與最終完成。可見，網絡文學是一種偏重“讀 者”的文學樣式，讀者的內容偏好、閱讀習慣和消費傾向制約著網絡文學，稍有變化便 會引發網絡文學生態的改塑甚至震蕩。毫無疑問，Z 世代的崛起正在逐漸影響網絡生態 格局，網文生態“進化”的時代已經來臨。

（一） 內容偏好：基于“熟悉”的選擇

Z 世代所喜愛的網文品類是什么？這個問題不僅涉及到網文未來在內容層面上的發 展趨勢，也勢必成為引發并牽動各方勢力重新整合網文類型資源、優化升級內容平臺的 助推器。如圖 1 所示，在所有 Z 世代喜愛的網文品類中，校園題材高居榜首，其次是玄幻、 都市、二次元等，相比于其他國民偏愛都市言情與文學經典，Z 世代人群顯然更加傾向 從自己“熟悉”的題材介入網絡文學，無論是校園、玄幻還是都市，這些題材受到追捧 的一個重要原因便在于它們能夠讓 Z 世代更容易從中找到自我身份的坐標并繼而進入“角 色扮演”，在閱讀網文過程中，Z 世代與故事以及故事中的角色深度融合，最終完成對 自我的定位與重塑。就熟悉程度而言，校園、 都市題材對 Z 世代的吸引自不必說，即便是玄幻題材，盡管是在架空的世界中演繹故事，但是其內里仍舊脫離不了 Z 世代所熟悉的生活邏輯，如《斗羅大陸》中唐三在史萊克學院的經歷、《斗破蒼穹》中蕭炎在迦南學院中的遭際，這些情節實在不過是現代中學生 校園生活的異世界翻版，其代入感如此之強，俘獲一眾的粉絲也在情理之中了。還值得一提的是，在 Z 世代所有的喜愛品類中，“二次元”是一個獨特的存在，“二次元”即“二維”，它的對應物是作為“三次元”的現實世界。盡管二次元嚴格意義上并非一種內容分類，它更多時候指的是一種文化類型或是審美傾向，但無論如何，放置到網文內容層面考察，“二次元”作為一個小說門類正在漸漸登堂 入室，毫不費力便獲得了年輕讀者尤其是 Z 世代的認可，表現出良好的發展潛力。以起 點中文網的“24 小時熱銷榜”為例，榜單中 排在前十位的小說有 4 部帶有“二次元”的標簽7，而《全球高武》與《詭秘之王》更是 奪得了榜單第一、第二名的優秀位次。可見，二次元小說以其先天的虛擬屬性、幻想成分 與青春特質“戳中”了 Z 世代們獨特的“萌點” 與“嗨點”，在“95 后”心中，青春、熱血、充滿想象力與畫面感的二次元小說有望成為 未來的主流，二次元審美正在影響次世代網文創作。

圖 1 數據來源：藝恩《“95 后”網絡文學閱讀真相調查報告》

（二） 閱讀偏好：“快讀”與“小長文”

作為“土生土長”的互聯網網民，Z 世代在閱讀習慣上與其他世代呈現出很大的不 同，如果說“95 前”的閱讀者更熟悉紙質閱讀方式而對移動互聯網閱讀相對陌生與排斥，那么 Z 世代的情況則幾乎完全相反：他們更 傾向并習慣于將閱讀活動置放在網絡環境中進行，對 Z 世代來說，與其手捧一本沉甸甸 的紙質書端坐在書桌前慢慢細讀，或許打開筆記本電腦、iPad、kindle 閱讀器或智能手機隨時隨地“瀏覽”一陣才是更好的選擇。可見，Z 世代的閱讀習慣呈現出了全新的面貌，也勢必會引起網絡文學生態的諸多變化。

首先，“快讀”削弱網文市場的馬太效應。應當承認，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網絡文學市場一直處于一種“寡頭”的狀態：一方面，大神憑借“明星效應”能夠輕易吸引足量的讀者，這令他們的作品得以廣泛傳播，繼而在網文市場上立于不敗之地；而與之相對，普通作者即使作品優秀，也會因“名氣不夠” 而遭到冷落，還沒競爭便輸在了起跑線上。可見，當民眾閱讀速度較低，他們在選擇網文時便會優先考慮“大神”之作而非“優秀” 之作，這無疑會損傷一般作者的創作動力，造成日趨嚴重的“馬太效應”。慶幸的是， 這種趨勢很有可能會因 Z 世代的進駐而得到扭轉。據調查（見圖 2），“95 后”在“消化”網文的速度上可謂驚人：有4成以上的“95后” 每年閱讀 30—50 部網文，而近三成則達到了每年 50 部以上。誠然，“快讀”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囫圇吞棗”，但從另一個角度說，忽視冗長又無意義的贅述，只將精力與興趣放置在“爽點”與“癢點”上，這或許才是閱讀網絡文學的“正確姿勢”。更重要的是，在“快讀”的影響下，大神之作不再是用戶唯一的選擇，Z 世代可以放眼整個網文市場來找尋“遺珠”，甚至曾經被懸置多年的“存 貨”也有了被“臨性”的可能，當網文市場 不再被大神作品壟斷，預示著良性的競爭生態即將開啟。

圖 2 數據來源：藝恩《“95 后”網絡文學閱讀真相調查報告》

其次，輕量化的“小長文”漸成網絡文學主流。相比于紙質文學，網絡文學的一個突出特點便是“長”，曾幾何時，路遙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百萬字的篇幅已令很多 讀者望而生畏，然而如果將其放到網絡文學 領域，100 萬字或許只能算是“短篇”。其實，網絡文學的早期形態并不長，例如被譽為網文開山之作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痞子蔡），其總長也不過 50 余萬。可見，網文字數的長并不是“先天”的，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資本的介入與網絡作家分成方式而導致的“注水”。那么，網文會持續“長”下去嗎？答案可能是否定 的，據統計（見圖 3），實際上僅有不足 5% 的Z世代人群愛看200萬字以上的“大長文”， 而相比之下，15—30 萬字的“小長文”成 為了“95 后”的最愛。顯然，“小長文”因 體量上的“輕”而更加適應年輕人細碎、零散的閱讀時間，當小長文迎合了 Z 世代的閱讀偏好，大長文一家獨大的地位便會漸漸喪失，輕量化的網絡文學成為主流之日便已然不遠。

圖 3 數據來源：藝恩《“95 后”網絡文學閱讀真相調查報告》

（三） 消費傾向：Z 世代粉絲效應初步顯現

除了品類偏好與閱讀習慣，還有一個值得重視的因素同樣對網文生態產生了不容忽視的影響，這即是 Z 世代對網文的消費傾向。 從消費理念上看，相比于其他世代，Z 世代表現出更加輕視價格而重視興趣的傾向，他們愿意并主動為自己所喜愛的作家或者作品 “買單”，而一旦這個作家或作品（角色）成為了自己的“偶像”，這種消費欲望便會更加強烈。

Z 世代粉絲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以位列網文之王十二主神的風凌天下為例，風凌擁有大量粉絲，但從年齡結構上看，這些粉絲大多集中在 30 歲以下，而 25 歲以下的 Z 世代粉絲占比則達到了 71%，他們中既有普通粉絲，也不乏粉絲盟主、群管理員等優質鐵桿粉。有了年輕粉絲的支持，風凌天下不僅能夠在作品層面上獲得相當可觀的點擊量與推薦打賞，還可以依靠粉絲粘性來助力作品獲得 IP 衍生價值，繼而產生聯動效應（見圖4）。目前，風凌天下的 5 部作品點擊量均在千萬以上，其《天御蒼穹》自發布不到半年在起點和創世的點擊率便超過了 500萬，并一舉登上了百度搜索風云榜前十。而另一部作品《凌天傳說》改編成網游后，有97.3% 的粉絲表示會玩該手游來支持風凌天下，更有8成粉絲對該手游進行了付費。8可見，隨著 Z 世代消費傾向的轉變，點擊、訂閱、打賞、 付費已經成為了“新常態”，“95 后”更愿意為增值服務買單、為信仰充值，網文市場粉絲效應初步顯現。

圖 4 數據來源：艾瑞咨詢 《網絡作家“風凌天下”IP 價值研究報告》

三、抓住 Z 世代：變局中的挑戰

縱觀中國網絡文學發展的 20 年歷程，互聯網技術革新與年輕世代更迭無疑是兩大核 心動力。從某種意義上講，網絡文學的生態 變遷在很大程度上便取決于這兩種力量的“博弈”與“磨合”，并在這一過程中生發出的 無限的可能。不容否認，有著“網生一代” 稱號的 Z 世代崛起意味著網絡文學的又一次變局，面對著瞬息萬變的網文生態環境，如何抓住 Z 世代，同時有效地利用 Z 世代的品類偏好、閱讀習慣與消費傾向來促進網絡文學在未來的良性發展，這是一個考驗，同時亦充滿了挑戰。

首先，從內容上著眼，要重視引導青春文化與現實題材網文的“并軌”，讓 Z 世代成為現實題材發展的新增長點。自黨的十九大以來，現實主義題材逐漸成為中國網絡文學“主流化”的旗幟與風向標，現實題材作品的大量涌現，成為 2017 年后中國網絡文學創作的一大亮點。應當看到，隨著現實題材網文在數量與質量上的不斷提升，越來越多的青年人開始接受并關注現實題材網絡文學作品，尤其是 Z 世代。作為一群在多元包容的互聯網文化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人，他們顯然不缺乏現實的關懷與責任擔當，盡管他們仍對玄幻、穿越、二次元等題材有著先天的執迷，但同時也并不排斥與抗拒那些接地氣、有溫度、正能量的現實文本。當現實題材符合 Z 世代的情感需求與價值認同，這些現實網文同樣會獲得青年人的熱烈擁戴。比如近幾年備受關注的《大醫凌然》《心昭日月》《朝陽警事》《明月度關山》等作品，它們將目光聚焦于普普通通的外科醫生、基 層法官、社區民警、鄉村教師身上，用完全 寫實的書寫方式記錄他們最為真實的生活狀 態以及苦辣酸甜，這種“現實”的還原不僅 沒有引起年輕讀者的抵觸，反而出人意料地圈粉無數。其實，現實題材與 Z 世代的品類 偏好之間并沒有矛盾，當現實題材找準了讀 者的閱讀“爽點”，其走紅也會成為必然。當然，應當承認，與玄幻題材相比，現實題材的幻想成分較低，在吸引 Z 世代閱讀興趣 上的確存在著某些先天不足，然而，從另一個角度講，現實題材因植根于現實土壤，其 嚴謹的邏輯與強烈的代入感亦使它具備了玄 幻題材所無法超越的優勢，如果再加上一些爽點的深挖，那么“上位”也就會變得輕而 易舉。例如，當被問及《大醫凌然》的成功秘訣，志鳥村便坦言“行業文吸引讀者的一大法寶，是主角一定要長得帥”，“比如綠 蘿和吊蘭還可以手拉手、勾一勾，讓它們有 CP 感，已經成為書里的一個梗了”9。盡管這都是一些小心思，但是不得不承認，Z 世代對此非常買賬。

其次，從平臺上考慮，要著力優化網文平臺的交互功能，重點打造閱讀與社交功能兼容的網站新格局。與其他世代相比，Z 世代在社交方面顯現出獨特的偏好。首先，參與度更高。作為虛擬世界的原駐民，網絡社 交對 Z 世代來說是剛性需求。當 Z世代在閱讀網文時，他們顯然并不滿足于“悄無聲息” 的點擊翻頁或“你寫我讀”的單向閱讀，事實上，愛互動、愛表達、愛吐槽正在逐漸成為 Z 世代閱讀網文的新常態。據起點中文網統計，2018 年，評論數前50的作品累計產生評論量超過 2800 萬條，諸如《我有一座恐怖屋》《詭秘之主》《全球高武》等爆款作品的評論數皆在 30萬以上，而會說話的肘子（任禾）的《大王饒命》則成為網絡文學史上首部擁有 150萬條評論的作品，其單章的評論量就超過 1.5 萬條。10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10 萬 +”的評論勢必要成為爆款作品的“標配”。其次，互動方式多元。 相比于單一閱讀，Z 世代在網文閱讀過程中的互動方式可謂五花八門，不僅如評論、簽 到、點擊、推薦、收藏、付費、打賞、建群 等一系列行為早已駕輕就熟，他們還不斷發 明新的交流方式，甚至將視頻、語音、彈幕、二次元等元素也植入了進來。顯然，新鮮、自由、多元的交互方式能夠極大滿足了 Z 世代的社交訴求，也必將成為刺激網文平臺更新的“活性因子”。第三，追求精準匹配度。對于 Z 世代來說，閱讀網絡文學的目的更多不是為了深化思想和擴充知識，在很大程度上，他們是將閱讀網文作為擴大交際圈，尋找志同道合的重要途徑。從平臺建設角度看，網文推送不僅要注重在整體內容和質量上與 Z時代興趣品味相契合，更應當主動從“細分” 上下功夫，將適應不同“圈子”的相關作品及時、準確地分派到不同的單元，以供擁有不同需求的年輕人閱讀。總之，在不久的將來，網文平臺的優勢已不再單一地取決于內容類型的多寡或更新速度的快慢，更關鍵的，在于其設定的“頻道”是否能夠更加對口 Z世代人群的類別偏好，而這必將會成為制約網文平臺發展的一個關鍵因素。

第三，從營銷上考慮，要加速助推 Z 世代粉絲經濟，全面優化網文 IP 泛娛樂產業鏈。所謂“泛娛樂產業鏈”，簡單來說指的是以 網絡文學 IP 為核心，以網絡小說為起點，通過全版權運營推動與之相關的影視、動漫、游戲、有聲等行業，最終形成文、藝、娛前后勾連，完整有序的產業鏈體系。毫無疑問，全產業鏈運營模式有著傳統模式所無法比擬的優勢，很多網文在內容并不出眾的情況下依然可以憑借多種營銷手段與產業鏈聯動效應得以快速傳播并取得經濟效益，這便是最好的證明。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全產業鏈開發與運營的模式并不穩固，隨著 Z世代的崛起，變化正在逐漸顯現：以 2018年為例，相較 2014—2017年 IP 影視化衍生市場的整體火爆，2018年網絡文學 IP在影視化運營上出現明顯疲軟，不僅交易量有下滑趨勢，就連很多被看好的大 IP（如《鳳求凰》《武動乾坤》《天盛長歌》）亦接連遇冷，當“原著粉”不滿改編的質量而集體抵制，“流量明星+大IP”也避免不了滑鐵盧的命運。同時， 隨著影視市場的降溫，之前位于產業鏈后端的動畫、漫畫、游戲、有聲產業開始逐漸顯現潛力，尤其是動漫產業因為符合 Z 世代二次元審美偏好更加呈現出強勁的發展勢頭，其巨大的 IP 改編潛力無疑會對整個網文市場的投資風向產生巨大的影響。 11實際上，無論是優質網文影視改編的遇冷還是后端產業的興起，導致這些變化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由 市場需求的變化而引起的連鎖反應，當 Z 世代逐漸占領市場，他們豐富、另類又多變的偏好與需求正在不斷沖擊和震蕩著原本就不穩定的 IP 產業鏈條，正如有文章所說：“他 們（Z 世代）迥異于前次世代的受眾、需求和造夢機制，正在倒逼整個泛文化產業鏈的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如 IP 化從頭部內 容、垂直細分到小而美反向定制精品孵化、 創作與生產機制體制的創新與變革。” 12可見，伴隨著 Z 世代用戶大步挺進網文市場以及粉 絲效應的初步顯現，IP 產業鏈勢必要面臨一場重新洗牌，一場面向年輕用戶精準定位、 各環節聯動升級的泛娛樂產業革命正在悄然醞釀。

注釋：

1 關于“Z世代”的命名及其時間段，歷來說法不一。 一種比較可靠的說法是“Z 世代”一詞來源于美 國流行語，與之相關聯的還有“X”世代與“Y” 世代：“X”世代指 20 世紀 60—70 年代出生的 人，“X”即“excluding”，指的是被排除的世 代；緊接著是“Y”世代，這個名詞被公認為美 國人在 20 世紀的最后一個世代，亦即千禧一代， 是指出生于 20 世紀時未成年，在跨入 21 世紀 ( 即 2000 年 ) 以后達到成年年齡的一代人。而“Z” 世代是指比“Y”世代更為年輕的一代人，他們 出生于上世紀 90 年代末與 20 世紀初，經常被網 友們戲稱為“九千歲”，由于這代人的成長幾乎 和互聯網的形成與高速發展期相吻合，因此也被 稱為互聯網世代。

2 4 Quest mobile：《Z 世代洞察報告》http://www. questmobile.com.cn/research/report-new/54，2018- 12—19。

3 參見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 43 次中 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

5 藝恩咨詢：《“95 后”網絡文學閱讀真相調查報 告：“95 后”愛看什么書》，http://news.vsochina. com/data/23445.html，2017-05-18。

6 參見財經頭條，《“95 后”網絡作家枯玄說創業 史，夢想絕不是說說而已》， https://cj.sina.com. cn/articles/view/6515034862/184538aee00100a0es， 2018-08-29。

7 排行榜前十位依次是《全球高武》《詭秘之王》《史上最強贅婿》《明朝敗家子》《黃金瞳》《牧神記》《修真聊天群》《道君》《凡人修仙之仙 界篇》《我有一座恐怖屋》，參見 https://www. qidian.com/rank 2019-03-11 更新數據。

8 陳靜：《數字閱讀產業帶來的三個影響》，http:// finance.sina.com.cn/roll/20151006/070123407410. shtml， 2015-10-06。

9 耿耀 :《專訪志鳥村：“網文科學天王”〈大醫 凌然〉橫空出世》, http://www.entgroup.cn/news/ Exclusive/1661921.shtml， 2019-01-16。

10 2018 年起點讀書 APP 的一大創舉即上線了“本章說”功能，讓讀者可以在作品的任何一段插入評論，實現與讀者在內容上的零距離交互。“本章說”的彈幕流與《大王饒命》的吐槽風天然互 補，讓《大王饒命》單章的評論量超過 1.5 萬條，整部作品擁有上百萬書評。參見耿耀：《搞定“9000 歲”俘獲二次元 看<大王饒命>如何實力圈粉》。

11 以閱文集團為例，從 2015 年投資福煦影視開始， 閱文逐漸展開了在動漫領域的布局，在 17年到 18年期間，閱文先后投資了彩色鉛筆、娃娃魚、 蒼穹互娛等多家動畫制作公司。依托旗下起點、 創世中文網的網文人氣，僅 2018 年上半年就完 成了 60余部網文的改編授權，版權運營收入同 比增長了 103.6%。2018 年 8 月，三文娛曾統計了閱文、掌閱、平治信息和阿里文學四家公司在 動漫領域的投資情況，已知公司有 17 家，而到 了 2019 年 1 月，這一數字增長到了 28，新增公 司 11 家。參見《2018 網文改編：影視劇喜憂參 半，動漫商業化受關注，有聲廣播劇網大成新焦 點 》，https://finance.sina.com.cn/roll/2019-01-25/ doc-ihrfqzka0911036.shtml，2019-01-25。

12 莊庸、王秀庭：《中國網絡文學進入現實題材新時代》，《中國出版傳媒商報》2018 年 4 月 27 日。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