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周大新長篇小說《洛城花落》以一場離婚官司，向人們講述了在經歷轟轟烈烈的戀愛后在家庭內部發生的兩性間的戰爭及驚人后果。作品采取擬紀實手法，以沉著老到的筆調記述關于洛陽花落的事件，顯現出周大新閱盡人間滄桑、世情達練的寫作城府。

關鍵詞：周大新 《洛城花落》 婚姻 家庭戰爭

作為茅盾文學獎得主，周大新的長篇小說創作相當嚴謹，輕易不出手，每推出一部皆能開辟一片新的領域，往往取材獨特，構思精巧，意蘊深厚。自《走出盆地》和《第二十幕》后，《21大廈》忽然將目光轉向都市，通過一個農民保安的視角，觀察一座現代化摩天大廈中各色人等的物質欲求與人性扭曲。《戰爭傳說》又轉向歷史，從明中期土木之戰中發掘一名瓦剌女子的傳奇事跡，探討戰爭與和平、戰爭與平民之關系。《湖光山色》回到作者最鐘情的鄉村敘事，不過女主人公已走出盆地，將先進文化帶回家園，表現了一顆高貴靈魂在鄉村巨變背景下的驚悸和固守。《預警》正式涉入軍旅題材，以一支機密作戰部隊為背景，發出對于恐怖主義威脅和人生誘惑的預警警報。《安魂》觸及生命與死亡的重大主題，通篇由作者與英年早逝的愛子之間的對話構成，展現了時光的倒流和靈魂的永駐。《曲終人在》首次涉足政壇，一反通俗官場小說的格調，突出人物的核心地位，經由對一位已故省長的追憶表現理想與現實的復雜沖突。《天黑得很慢》出人意料地進入老齡社會中的人生終極場面，借一個保姆陪護一位退休法官的過程，展示人們對老之已至、行將離開世界的恐懼與抗爭，以及走向永生的愿望。而現在，我們看到，大新的最新作品《洛城花落》，以婚姻教育為主旨，切入一場離婚官司，向人們講述了轟轟烈烈戀愛后在家庭內部發生的兩性間的戰爭，成為一部后戀愛小說。它的選材和立意再次令人耳目一新，內容與內涵的豐滿更為使人驚詫。我們不能不承認，周大新的每一部長篇都是絕不重復的，寄托了作者對人類生活某一個方面的長期體驗、領悟和探索，并且，他創作每一部長篇都經歷過尋找不同呈現方式的努力，不滿足于僅僅依靠題材自身的潛力，希望以文學能夠提供的那種不容分說被吸引，情不自禁被浸入的力量抓住讀者，與他們實現文本的分享與共謀。讀過《洛城花落》，我們一點看不出作者創造力的松懈和才思的沖淡，相反，卻看到作者的寫作已漸入新的佳境，顯現出更加成熟老到的寫作筆法。因此，當作者宣布這會是他長篇創作的封筆之作時，我們感到難以置信。

一

翻開《洛城花落》，映入眼簾的是：“經再三斟酌，我決定公開這樁離婚案情。”——這一行字已使人感受到筆者的資歷與氣度：其中包含有明確的懸念，懸念背后是男人和女人的沖突，事態的嚴重。作者不繞彎子，直接將主要事件托出，不事刻意渲染，但“再三斟酌”卻可以使讀者屏住呼吸。這里也確定了全篇的敘事風格，即“擬紀實”的方式，顯示出一位寫作生涯數十年之久的老作家在筆端掌握的分寸。

擬紀實是周大新自《天黑得很慢》以來推進的一種實驗化書寫，重在保持生活內容的原始色彩，不加修飾地客觀記錄以事實為主的情景過程，甚至十分慎用帶有主觀色彩的形容詞匯。正如《天黑得很慢》目錄以“萬壽公園黃昏納涼”等一周主要活動安排為序，《洛城花落》也以“媒人”“女方”“男方”“完婚”“異兆”“調解”和四次庭審記錄為序，消除去慣常的文字裝飾，獲得了明白的現實語境，體現了返璞歸真的藝術追求。同時，大量證詞、辯詞、答辯詞的采納，剛好淋漓盡致地發揮出生動的理論內涵，化入藝術氛圍，將作品寫成一部“理性婚姻指南”，開拓了小說的可能性。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世上絕大多數在婚姻中遇到困擾的人，都能夠在這部作品中受到啟示，尋找到各種答案。應該說，在當代長篇創作的結構方式和內容形式方面，大新的探索作出了不可忽視的貢獻。

兩性關系幾乎是文學創作最重要的主題，不過古往今來，作家們寫愛情多，寫婚姻少，這是由于愛情正似洛陽盛開的牡丹一般美好，至于婚姻，則難以喚起作家太多的浪漫激情，周大新偏偏要寫出一部關于洛陽花落的作品，將注意力集中于婚姻階段，表現出他與眾不同的沉靜。他認為，婚姻在文學作品中仍未得到充分的表達。書中援引有關專家的研究結果，說明現實生活中有22%的婚姻處于低質量，75%的婚姻達到中等水平，高質量的婚姻只占3%，這個數字即使不很準確，也足以值得引起人們的關注。某種意義上，《洛城花落》是一部幫助人們挽救22%的婚姻，改良75%的婚姻，朝向3%的婚姻質量努力的作品，意義不言而喻，可是作家中只有他發現和發動了這一命題。

《洛城花落》又是一部懸念強烈的小說，懸疑成分環環相扣、首尾呼應。從男女主人公交鋒法院起端，圓滿婚姻走向盡頭，勾起讀者內窺欲望。而后由媒人“我”視角進入旁證，回顧青年男女雄壬慎與袁幽嵐經介紹交往的過程。那時表面看，他們不很般配，女方貌若天仙，男方長相平常，僅由于媒人與雙方家長皆為戰友且關系密切得以結識。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兩人終于進入熱戀并步入婚姻殿堂。婚禮上，面對主持人的提問，雙方竟相繼咬破食指，蘸鮮血在對方胸前寫下“是”字，引來全場震驚與歡呼。婚后，媒人又曾偶然遇到兩人在影院的黑暗中熱烈擁吻，在餐館的桌前互相夾菜送給對方——這樣一對令人稱羨不已的鐘情男女，如何會陷入法庭上的戰爭呢？這是作者經過精心鋪墊設下的基本懸念。關鍵在于，官司的復雜性超過預期，原告女方一次再次提出新的控訴，被告男方一次再次做出補充辯解，使法院不得不一再推遲判決。前后經過四次庭審，過程中讀者逐步了解到釀成嚴重婚姻危機的大量瑣屑事實及誤解，卻始終無法得知全部真相。直至篇末，法庭宣布準予離婚判決及處理細則后，雄壬慎已準備辭別人世，留下一封信揭開了最后一項秘密，使袁幽嵐發出驚呼，也使全庭震悚。

建立這一重要懸念的基礎堅實牢靠。最后階段的庭審中，女方被迫道出一直羞于啟齒的事實：男方已經有長達23個月不肯與她做愛了，男方也承認了這一事實，并以趕寫一部關于中國離婚史的學術著作進行辯解。顯然，其解釋是缺乏說服力的，也最終決定了判決的結果。但遺書表明：23個月前，他們夫婦出游遭遇一場車禍，另一對駕車夫婦車毀人亡，他在搶救中劃破手臂，沾上了對方血液，而對方竟是患有艾滋病的自殺者，致使雄壬慎受到感染。謎底使人恍然：正由于他深愛袁幽嵐，要盡力保護她免受感染，又不愿失去她，才只能默默承受她的誤解。這個重大情節轉折，完成了對一個忍辱負重、忠實于愛人和家庭的男子的豐滿刻畫，而妻子在知曉一切后痛心的醒悟，也使作品實現了從對一場婚姻危機的化解，轉為對婚內理想的重新肯定。這一構造，是全篇藝術構思之“眼”，帶來整部作品的閱讀張力，使讀者始終處于追尋真相的跋涉之中。人天生是喜歡聽故事的，懸念在相當程度上決定著故事的成色，而懸念的合理釋放最為檢驗故事的檔次。《洛城花落》再次表明，周大新的確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他的小說總是充滿誘惑力量，永遠吸引讀者。

二

借助故事框架，周大新巧妙利用一對夫妻的經歷烘托出有關離婚的題旨，牽連到人類婚姻生活的方方面面。無疑，在動筆之前，他做出過繁復的準備工作，收集到大量資料，包括國內外相關研究成果，并在寫作中將大量信息和個人理解融化在文字中，極大充盈了小說的思想性，形成作品頗為顯著的價值。據統計，2018年全國有1010多萬對新人結婚，有380多萬對夫妻離婚，離婚和結婚的年比率為38%，平均每天有超過1萬對夫妻離婚。這一現象已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促使人們認真思考和對待。而《洛城花落》幾乎成為一部當代婚姻問題的百科全書和“婚姻教育”的文學讀本，相信它對于所有處于婚姻現實中的人們都是開卷有益的。

袁幽嵐是婚變的肇啟者，走進法院的原告，也就成為全書的樞紐角色。她由單純懵懂到輕信受騙，由萬念俱灰到重生熱望，由沉浸愛河到迷茫困惑，又由煩躁失控到鋌而走險，心路歷程曲折，其情感體驗在年輕女性中有著較為典型的代表性，也是作者進行人物塑造的重點。她天生麗質，花開季節招來眾多異性的目光，受到影視劇導演的邀請，被面膜公司相中做產品代言，似乎注定比普通姑娘更容易早早投入幸運的懷抱。然而，也許正由于她太漂亮又缺乏社會經驗，反而更易于受到輕薄之徒的侵擾。她交往的第一個男人拋棄她準備做市長的女婿，第二個男人企圖用一百萬元包養她為情婦，都使她對男人產生反感和絕望。初識雄壬慎時，她對他毫不動心，勉強敷衍，只是在母親受傷，雄壬慎背母親上下樓盡心照料后才對雄生出好感。以后，她將雄與其他一些男人作了比較，覺得他性情善良，不會害人，有才華，懂得奮斗，脾氣好，能容忍她的任性，才與雄漸漸情投意合，直到不顧父親勸阻毅然迎接婚姻——她最后的選擇似乎沒有什么錯誤，實際上，她已接受以往教訓，擯棄虛榮，相中了最值得信任的男子。雄壬慎其貌不揚，更不富裕，但在專業上有自己的追求，矢志不移，對她全身心愛慕，甚至產生“積極錯覺”，即認為自己妻子是天下最完美和獨一無二的女人，那么她又為何逐漸厭倦和對抗丈夫呢——作者首先設定了一場感天動地無懈可擊的愛情，而后筆鋒一轉書寫兩人的反目成仇，轉折在于，愛情進入了婚姻語境，而婚姻本是對愛情的更大考驗。一般小說中，愛情故事常結束于婚姻之前，但周大新一定要寫出一個半部愛情半部婚姻的小說。

正如張愛玲所說，男女間的感情，經得起風雨，卻經不起平凡。小說中一個數字表明，在對2018年離婚案件的統計分析中，由于平凡生活瑣事離婚的人數，占離婚總人數的34.21%——袁幽嵐恰是這34.21%中的一員。過上日復一日的家庭生活后，袁幽嵐慢慢不滿意于經濟狀況和家務勞動。他們與人合租一套兩室一廳，每月積蓄所剩不多。丈夫每日埋頭書案，基本不照料孩子，空閑時只看看電視。并且，她反感于他暴露出的一些習性，如從未給她買過一次花或一件小禮物，不經常洗澡，不注意減肥，飲酒過度，說粗話，挖鼻孔，對岳父母不尊重，當著客人放出屁，常把親戚招來家里等等。當然，她也曾認為男方有過“家庭暴力”和“出軌”行為——后來調查證明并非事實——可是她能夠產生這些猜忌，正由于醞釀于日常生活中逐漸積累的隔閡。

周大新筆下的雄壬慎是個相對復雜些的人物。他肯定是有毛病的，個人衛生習慣不良，不大懂浪漫和哄女人，天然認為男人可以不過問家務，不善于察覺妻子的心態，甚至直到法庭上才了解到袁幽嵐對他存有那么多積怨，說明這位著作《中國離婚史》的年輕專家何等迂腐——經由反諷，作者委婉提醒眾人，愛情是需要維護的，婚姻是需要經營的，理論研究不能替代家庭生活中瑣碎具體的感知。另一方面，雄壬慎又并非無可救藥，他在法庭上聆聽妻子的指控后，如夢方醒，保證一定改正自己的一些做法，說明他是可以做好丈夫的。此外，他也不像妻子訴說的那般齷齪，他疏于家務，與他工作上過度勞累有關，勞累則出于對家庭的責任感。他已有望很快賺得一筆可觀的策劃費，準備領妻子去一趟法國巴黎老佛爺百貨，縱容妻子放開購物一次。他下棋時不肯輸給岳父，是因為岳父總擔心患上骨癌，他想讓岳父輸棋后把精力更多轉移到棋藝上。至于自己母親早上只煮三個雞蛋，他解釋，那不是不想讓兒媳吃到，而是由于母親被熟雞的蛋傷過，以后不再食用。如此等等，又說明雄壬慎還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只是遲鈍于溝通。

當然，即使所有誤解融化，袁幽嵐還是會不滿于婚后生活的平淡乏味，她對柴米油鹽的日常生涯缺乏思想準備，渴望激情永駐的婚姻理想，才不可遏制地決意中止姻緣。對此，作品里謝國定律師有過鎮靜的解釋，他認為，人類愛情與人體分泌出一種可稱為“愛情荷爾蒙”的物質苯基乙胺相關，而所有由物質引起的興奮與迷戀通常會在一到兩年時間里消失，轉化親情，把愛的對象轉變成親人；或轉化為冷漠，把愛的對象轉變成路人；或轉化為恨意，把愛的對象轉變成敵人。凡持續幾十年的婚姻，一般會經歷六個時期，第一個時期為蜜甜期，男女兩人如膠似漆，恨不得時刻在一起；第二個時期為微甜期，男女兩人若即若離，都想有一點自己的自由；第三個時期為無甜期，男女兩人身體不太想接觸，出于習慣和義務，還會親熱，但甜味不再；第四個時期為微苦期，兩個人的身體不愿多接觸，即使接觸了也不再有激動，關系變得像普通朋友那樣平淡；第五個時期為澀苦期，兩個人都不愿再和對方親熱，但責任和義務又迫使他們在一起，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里已浪濤洶涌；第六個時期，經過重新調整，重歸微甜期，相扶相攙過日子。通常，當婚姻進入澀苦期時，男女雙方就必須開始調整自己在家中的姿態，學會經營婚姻，特別是學會走進情感銀行，向對方的情感賬戶里存錢。不然，接下可能面臨離婚的結局。至于袁幽嵐和雄壬慎的婚姻，目下便是進入了澀苦期，亟須理性對待，合理調整，而不是走向離異——雖然作者未對謝律師的論點表明態度，但謝的說法對于許多面臨崩潰的家庭成員都是值得參考的——人們選擇離婚，有時只是受到某種頑固卻不可靠的意念驅使，缺乏現代科學理論的灌輸和引導。袁幽嵐是一時聽不進謝律師的話的，情感用事，她無意中為現實離婚案中女性原告占到73.4%提供了一種旁證。

三

《洛城花落》后半部里，袁幽嵐聘請的律師焦蘊恬與冷婈，雄壬慎聘請的律師謝國定扮演了醒目的角色。周大新對他們的設置別出心裁，他們在庭審中滔滔不絕的雄辯，占據了大量篇幅，給人們留下難忘印象。

焦律師是個離婚女人，也曾和丈夫走上法庭。在法官的主持下分割財產時，家里最后剩下一只裝餅干的空鐵盒子、一條毛巾和一卷衛生紙，丈夫還堅持將它們各自剪為兩半分配，可見雙方撕破臉的程度。她自然全力支持袁幽嵐與雄壬慎決裂，一并舉出種種依據，如提出“生涯未婚率”概念，說日本人50歲仍未結過婚的男性達23.37%，女性達14.06%，就是說，大約每5名男性中，就有1人到了50歲還未結婚，這是因為人類原來設計的婚姻制度魅力不再，人們不愿再受婚姻的約束和禁錮，想獲得更大的生活自由，所以她以為，若繼續勸告袁幽嵐委曲求全來維持婚姻是不人道也不適應潮流的。

冷律師從小處在家庭不和的環境中，父母經常吵嘴打架，使她天天擔驚受怕睡不好覺，嚴重影響功課，父母離異后學習成績立刻轉優。因此她成為一個堅定的不婚者，且認為婚姻不過是一紙契約造成的一個生存合作小公司，兩個合伙人覺得各自可以獲益，就讓公司存在下去；若其中一方覺著獲益太少或無益，就完全有理由注銷這個小公司另尋合伙人。婚姻的正常壽命與如今的許多民營小公司一樣，一般不超過十年，超過十年的婚姻之毯上會沾滿痰跡、淚液，甚至血跡，只能遺棄，所以同樣力主法庭判決雄袁二人離異。

謝律師為雄壬慎辯護，反對拆散這對夫妻，他自己的婚姻狀況也屬于正常。他有他的一套理論，雖然認為“愛情荷爾蒙”具有時效性，但又認為一夫一妻制婚姻是文明發展的成果，也是人類社會發展到現階段必須要有的一種制度設計。用他的話說，當男女雙方激情消退時，婚姻是當你遇到疾病和災難無比傷心的時候，有人會陪伴在你身旁并為你抹去眼淚；婚姻是當你遭遇挫折覺得前途無望的時候，有人會輕聲給你安慰和鼓勵；婚姻是當你寂寞孤獨的時候，有人會拉起你的手給你一個笑意。日常生活的家庭里不可避免矛盾沖突，但人們仍可最后獲得婚姻的幸福，只要懂得握手言和，懂得調節情緒，懂得及時釋懷，懂得妥協退讓，懂得原諒寬恕。保持終身愛情的情況盡管數量有限，卻仍然是存在和彌足珍惜的。顯然，謝律師的論點更接近作品的主旨。

《洛城花落》中三位律師的激烈辯論，是精彩的內容，不僅襯托出三個法律界人士不同的性情形象，也裹挾著令人眼花繚亂的現代婚姻學觀念，對讀者產生較強烈沖擊，足以引出人們的思考，促使人們重新審視婚姻經驗。另外，小說還經由情節穿插進雄氏家族史上的離婚事件，以及中國社會史上的一些著名離婚案例，也能夠幫助人們正確看待婚姻現象，得到有益啟示。

《洛城花落》中的思辨光芒，往往通過形象的折射和映照得以放大，使人們獲得雙重心理感受，進入特殊的閱讀體驗。如書中寫“我”在德誠的引領下來到那處被灌木枝條掩映的小山洞口，喚出一只類似黑猩猩的怪獸，那怪獸因體型龐大被禁錮在洞內，無法獲得自由，引起“我”和德誠的同情和感慨。這景象奇兀而帶有玄幻色彩，出現在這部作品里，寓意深刻，正象征了法庭辯論中所指出的袁幽嵐和其他許多女性陷入的婚姻困境，令人許久思之。這類描寫都展示了周大新豐富多樣的修辭方式，以及洞悉人生的審視能力。

結 語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達練即文章”，正由于周大新在他的年齡上已閱盡人間滄桑，對世上紛紜萬象多有經歷和體察，看透一切，方能使作品一部比一部更為老練超脫，寫至《洛城花落》，已漸入化境，表現出一位老作家較之年輕作家獨到的優勢。依我看來，周大新完全不必就此駐足，仍可在靈感來臨之際繼續考慮長篇創作，慢慢散發能量，因為有些構思只屬于長篇，業已積累起的創作格局也足彌珍視。

[作者單位：中國作家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