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誠與真”
初冬的陽光透過泛黃的樹葉,灑在人車分流的街道上。行走在這樣的環境里,心中有莫名的寧靜與愜意,更何況,還有一個美好的書店在前面等著我們。
“誠與真”是我與好友綠茶兄在武漢拜訪的一家書店的名字。走進書店,見收銀臺前一本書的封面上印著“誠與真”,這才知道,店名源自書名。
用書名來給書店命名的例子挺多,比如桂林的刀鋒書店,店名來自毛姆的小說《刀鋒》,北京的單向街書店,是向本雅明的著作《單向街》致敬,佛山的局外人空間書店,一下子讓人想到加繆的小說《局外人》,常州的瓦爾登書局顯然與梭羅的《瓦爾登湖》有關……對于大眾來說,萊昂內爾·特里林的《誠與真》知名度相對要低一些。
誠與真書店位于武漢的曇華林街區,門面并不顯眼,但耐看,禁得起打量。一塊純白色的長牌匾上印著書店的中英文店名,在落地窗玻璃的映襯下,顯得整潔、樸素,又帶有一些時尚氣息。那日,店門口隨意停放著一輛略帶復古氣息的自行車,起到了恰到好處的點綴作用。
書店賣新書,也賣舊書,新書與舊書的氣味融合在一起,讓書店有了一種既懷舊又崇新的氣質。書店的對面是一所大學,店里卻找不到一本心靈雞湯、成功學之類的書,這讓人對店主嚴苛的選書標準心生敬意。
我先選了一本舊書——《昆德拉傳:一種作家人生》。我拿起書,翻了翻又放下了,但轉身離開前看到這本書在書架上的樣子,心里突然浮現一句話:“一本舊書將會被誰帶走是命中注定的。”我決定買下它。帶走這本書的原因之一,是對昆德拉的人生與寫作有一定的好奇心,此外,書并沒有因為失去塑封而顯得陳舊,恰恰是適當的日曬,為它涂抹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迷人色彩。后來,在返程的高鐵上,我一口氣讀完了它——帶走讓你心動的書,永遠是對的選擇。
書店的好書太多了,時不時會產生想把書架上一整排的書全部打包帶走的想法,但之前已經買了不少書,此后還要去別的書店選書,只好作罷。一家能讓讀者生出忍痛割愛念頭的書店,一定會讓人惦記著再來。然而這些旅途中遇到的書店,我們此生可能只會來一次,所以總想多留下一些關于這些書店的記憶。
在書店,還遇到了幾位可愛的年輕人。他們遞過來一張表格,這才知道他們是在作讀者調查與書店主題采訪的大學生。我邊填邊與其中的一位同學聊天,填完后,同學捧過來一個透明袋子,里面裝著形形色色的小紀念品,說讓我挑一個。我頗認真地選了一個攤雞蛋造型的掛飾,掛在了隨身的雙肩包上。
在書店翻閱《誠與真》時,心緒暫時脫離了現實場景,進入圖書的字里行間。作者萊昂內爾·特里林是美國頗具影響力的文化批評家,他于1969年到1970年擔任“諾頓講座”的第六任主講人,這一講座以藝術史學家查爾斯·埃利奧特·諾頓的名字命名。讀這本書之前,我常把真誠與真實混為一談,或者說認為這兩個詞的內涵有很多交叉,然而萊昂內爾·特里林對真誠與真實作了非常精細的區分。他認為,真誠要內外一致,而真實則要直面人性本質,相對而言,真實比真誠要難。“公開表達的感情和實際的感情之間”具有一致性才算得上真誠,在日常生活里要做到這一點是個挑戰,而要做到自認為的真實與公認的真實相統一,則是難上加難。書里的諸多句子,使人忍不住掩卷長思——不管有多難,古往今來還是有無數人在努力實現著自身的真誠與真實。
而今,《誠與真》被我放在書桌案頭,每當手頭停歇,看見書的封面,便會想起那次探店之旅,想到書與人的緣分、書店的價值以及閱讀給予人的饋贈,等等。走進不同的書店,會有不同的經歷、感受與收獲,它們將無形地、持續地滲透進我們的生活,令人久久思索、回味。這也使我們每一次遇到書店時,都身不由己地想步入其間。
(作者:韓浩月,系文化評論人)


